鲁迅写景散文《在酒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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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鲁迅写景散文《在酒楼上》
鲁迅写景散文《在酒楼上》
我从北地向东南旅行,绕道访了我的家乡,就到S城。这城离我的故乡不过三十里,坐了小船,小半天可到,我曾在这里的学校里当过一年的教员。深冬雪后,风景凄清,懒散和怀旧的心绪联结起来,我竟暂寓在S城的洛思旅馆里了;这旅馆是先前所没有的。城圈本不大,寻访了几个以为可以会见的旧同事,一个也不在,早不知散到那里去了,经过学校的门口,也改换了名称和模样,于我很生疏。不到两个时辰,我的意兴早已索然,颇悔此来为多事了。
我所住的旅馆是租房不卖饭的,饭菜必须另外叫来,但又无味,入口如嚼泥土。窗外只有渍痕班驳的墙壁,帖着枯死的莓苔;上面是铅色的天,白皑皑的绝无精采,而且微雪又飞舞起来了。我午餐本没有饱,又没有可以消遣的事情,便很自然的想到先前有一家很熟识的小酒楼,叫一石居的,算来离旅馆并不远。我于是立即锁了房门,出街向那酒楼去。其实也无非想姑且逃避客中的无聊,并不专为买醉。一石居是在的,狭小阴湿的店面和破旧的招牌都依旧;但从掌柜以至堂倌却已没有一个熟人,我在这一石居中也完全成了生客。然而我终于跨上那走熟的屋角的扶梯去了,由此径到小楼上。上面也依然是五张小板桌;独有原是木棂的后窗却换嵌了玻璃。
“一斤绍酒。——菜?十个油豆腐,辣酱要多!”
我一面说给跟我上来的堂棺听,一面向后窗走,就在靠窗的一张桌旁坐下了。楼上“空空如也”,任我拣得最好的坐位:可以眺望楼下的废园。这园大概是不属于酒家的,我先前也曾眺望过许多回,有时也在雪天里。但现在从惯于北方的眼睛看来,却很值得惊异了:几株老梅竟斗雪开着满树的繁花,仿佛毫不以深冬为意;倒塌的亭子边还有一株山茶树,从晴绿的密叶里显出十几朵红花来,赫赫的在雪中明得如火,愤怒而且傲慢,如蔑视游人的甘心于远行。我这时又忽地想到这里积雪的滋润,着物不去,晶莹有光,不比朔雪的粉一般干,大风一吹,便飞得满空如烟雾。……
“客人,酒。……”
堂棺懒懒的说着,放下杯,筷,酒壶和碗碟,酒到了。我转脸向了板桌,排好器具,斟出酒来。觉得北方固不是我的旧乡,但南来又只能算一个客子,无论那边的干雪怎样纷飞,这里的柔雪又怎样的依恋,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略带些哀愁,然而很舒服的呷一口酒。酒味很纯正;油豆腐也煮得十分好;可惜辣酱太淡薄,本来S城人是不懂得吃辣的。
大概是因为正在下午的缘故罢,这会说是酒楼,却毫无酒楼气,我已经喝下三杯酒去了,而我以外还是四张空板桌。我看着废园,渐渐的感到孤独,但又不愿有别的酒客上来。偶然听得楼梯上脚步响,便不由的有些懊恼,待到看见是堂棺,才又安心了,这样的又喝了两杯酒。
我想,这回定是酒客了,因为听得那脚步声比堂倌的要缓得多。约略料他走完了楼梯的时候,我便害怕似的抬头去看这无干的同伴,同时也就吃惊的站起来。我竟不料在这里意外的遇见朋友了,——假如他现在还许我称他为朋友。那上来的分明是我的旧同窗,也是做教员时代的旧同事,面貌虽然颇有些改变,但一见也就认识,独有行动却变得格外迂缓,很不像当年敏捷精悍的吕纬甫了。
“阿,——纬甫,是你么?我万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阿阿,是你?我也万想不到……”
我就邀他同坐,但他似乎略略踌躇之后,方才坐下来。我起先很以为奇,接着便有些悲伤,而且不快了。细看他相貌,也还是乱蓬蓬的须发;苍白的长方脸,然而衰瘦了。精神跟沉静,或者却是颓唐,又浓又黑的眉毛底下的眼睛也失了精采,但当他缓缓的四顾的时候,却对废园忽地闪出我在学校时代常常看见的射人的光来。
“我们,”我高兴的,然而颇不自然的说,“我们这一别,怕有十年了罢。我早知道你在济南,可是实在懒得太难,终于没有写一封信。……”
“彼此都一样。可是现在我在太原了,已经两年多,和我的母亲。我回来接她的时候,知道你早搬走了,搬得很干净。”
“你在太原做什么呢?”我问。
“教书,在一个同乡的家里。”
“这以前呢?”
“这以前么?”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烟卷来,点了火衔在嘴里,看着喷出的烟雾,沉思似的说:“无非做了些无聊的事情,等于什么也没有做。”
他也问我别后的景况;我一面告诉他一个大概,一面叫堂倌先取杯筷来,使他先喝着我的酒,然后再去添二斤。其间还点菜,我们先前原是毫不客气的,但此刻却推让起来了,终于说不清那一样是谁点的,就从堂倌的口头报告上指定了四样莱:茴香豆,冻肉,油豆腐,青鱼干。
“我一回来,就想到我可笑。”他一手擎着烟卷,一只手扶着酒杯,似笑非笑的向我说。“我在少年时,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便以为这实在很可笑,也可怜。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又不料你也回来了。你不能飞得更远些么?”
“这难说,大约也不外乎绕点小圈子罢。”我也似笑非笑的说。“但是你为什么飞回来的呢?”
“也还是为了无聊的事。”他一口喝干了一杯酒,吸几口烟,眼睛略为张大了。“无聊的。——但是我们就谈谈罢。”
堂倌搬上新添的酒菜来,排满了一桌,楼上又添了烟气和油豆腐的热气,仿佛热闹起来了;楼外的雪也越加纷纷的下。
“你也许本来知道,”他接着说,“我曾经有一个小兄弟,是三岁上死掉的,就葬在这乡下。我连他的模样都记不清楚了,但听母亲说,是一个很可爱念的孩子,和我也很相投,至今她提起来还似乎要下泪。今年春天,一个堂兄就来了一封信,说他的坟边已经渐渐的浸了水,不久怕要陷入河里去了,须得赶紧去设法。母亲一知道就很着急,几乎几夜睡不着,——她又自己能看信的。然而我能有什么法子呢?没有钱,没有工夫:当时什么法也没有。
“一直挨到现在,趁着年假的闲空,我才得回南给他来迁葬。”他又喝干一杯酒,看说窗外,说,“这在那边那里能如此呢?积雪里会有花,雪地下会不冻。就在前天,我在城里买了一口小棺材,——因为我豫料那地下的应该早已朽烂了,——带着棉絮和被褥,雇了四个土工,下乡迁葬去。我当时忽而很高兴,愿意掘一回坟,愿意一见我那曾经和我很亲睦的小兄弟的骨殖:这些事我生平都没有经历过。到得坟地,果然,河水只是咬进来,离坟已不到二尺远。可怜的坟,两年没有培土,也平下去了。我站在雪中,决然的指着他对土工说,‘掘开来!’我实在是一个庸人,我这时觉得我的声音有些希奇,这命令也是一个在我一生中最为伟大的命令。但土工们却毫不骇怪,就动手掘下去了。待到掘着圹穴,我便过去看,果然,棺木已经快要烂尽了,只剩下一堆木丝和小木片。我的心颤动着,自去拔开这些,很小心的,要看一看我的小兄弟,然而出乎意外!被褥,衣服,骨骼,什么也没有。我想,这些都消尽了,向来听说最难烂的是头发,也许还有罢。我便伏下去,在该是枕头所在的泥土里仔仔细细的看,也没有。踪影全无!”
我忽而看见他眼圈微红了,但立即知道是有了酒意。他总不很吃菜,单是把酒不停的喝,早喝了一斤多,神情和举动都活泼起来,渐近于先前所见的吕纬甫了,我叫堂倌再添二斤酒,然后回转身,也拿着酒杯,正对面默默的听着。
“其实,这本已可以不必再迁,只要平了土,卖掉棺材;就此完事了的。我去卖棺材虽然有些离奇,但只要价钱极便宜,原铺子就许要,至少总可以捞回几文酒钱来。但我不这佯,我仍然铺好被褥,用棉花裹了些他先前身体所在的地方的泥土,包起来,装在新棺材里,运到我父亲埋着的坟地上,在他坟旁埋掉了。因为外面用砖墩,昨天又忙了我大半天:监工。但这样总算完结了一件事,足够去骗骗我的母亲,使她安心些。——阿阿,你这样的看我,你怪我何以和先前太不相同了么?是的,我也还记得我们同到城隍庙里去拔掉神像的胡子的时候,连日议论些改革中国的方法以至于打起来的时候。但我现在就是这样子,敷敷衍衍,模模胡胡。我有时自己也想到,倘若先前的朋友看见我,怕会不认我做朋友了。——然而我现在就是这样。”
他又掏出一支烟卷来,衔在嘴里,点了火。
“看你的神情,你似乎还有些期望我,——我现在自然麻木得多了,但是有些事也还看得出。这使我很感激,然而也使我很不安:怕我终于辜负了至今还对我怀着好意的老朋友。……”他忽而停住了,吸几口烟,才又慢慢的说,“正在今天,刚在我到这一石居来之前,也就做了一件无聊事,然而也是我自己愿意做的。我先前的东边的邻居叫长富,是一个船户。他有一个女儿叫阿顺,你那时到我家里来,也许见过的,但你一定没有留心,因为那时她还小。后来她也长得并不好看,不过是平常的瘦瘦的瓜子脸,黄脸皮;独有眼睛非常大,睫毛也很长,眼白又青得如夜的晴天,而且是北方的无风的晴天,这里的就没有那么明净了。她很能干,十多岁没了母亲,招呼两个小弟妹都靠她,又得服侍父亲,事事都周到;也经济,家计倒渐渐的稳当起来了。邻居几乎没有一个不夸奖她,连长富也时常说些感激的活。这一次我动身回来的时候,我的母亲又记得她了,老年人记性真长久。她说她曾经知道顺姑因为看见谁的头上戴着红的剪绒花,自己也想一朵,弄不到,哭了,哭了小半夜,就挨了她父亲的一顿打,后来眼眶还红肿了两三天。这种剪绒花是外省的东西,S城里尚且买不出,她那里想得到手呢?趁我这一次回南的便,便叫我买两朵去送她。
“我对于这差使倒并不以为烦厌,反而很喜欢;为阿顺,我实在还有些愿意出力的意思的。前年,我回来接我母亲的时候,有一天,长富正在家,不知怎的我和他闲谈起来了。他便要请我吃点心,荞麦粉,并且告诉我所加的是白糖。你想,家里能有白糖的船户,可见决不是一个穷船户了,所以他也吃得很阔绰。我被劝不过,答应了,但要求只要用小碗。他也很识世故,便嘱咐阿顺说,‘他们文人,是不会吃东西的。你就用小碗,多加糖!’然而等到调好端来的时候,仍然使我吃一吓,是一大碗,足够我吃一天。但是和长富吃的一碗比起来,我的也确乎算小碗。我生平没有吃过荞麦粉,这回一尝,实在不可口,却是非常甜。我漫然的吃了几口,就想不吃了,然而无意中,忽然间看见阿顺远远的站在屋角里,就使我立刻消失了放下碗筷的勇气。我看她的神情,是害怕而且希望,大约怕自己调得不好,愿我们吃得有味,我知道如果剩下大半碗来,一定要使她很失望,而且很抱歉。我于是同时决心,放开喉咙灌下去了,几乎吃得和长富一样快。我由此才知道硬吃的苦痛,我只记得还做孩子时候的吃尽一碗拌着驱除蛔虫药粉的沙糖才有这样难。然而我毫不抱怨,因为她过来收拾空碗时候的忍着的得意的笑容,已尽够赔偿我的苦痛而有余了。所以我这一夜虽然饱胀得睡不稳,又做了一大串恶梦,也还是祝赞她一生幸福,愿世界为她变好。然而这些意思也不过是我的'那些旧日的梦的痕迹,即刻就自笑,接着也就忘却了。
“我先前并不知道她曾经为了一朵剪绒花挨打,但因为母亲一说起,便也记得了荞麦粉的事,意外的勤快起来了。我先在太原城里搜求了一遍,都没有;一直到济南……”
窗外沙沙的一阵声响,许多积雪从被他压弯了的一技山茶树上滑下去了,树枝笔挺的伸直,更显出乌油油的肥叶和血红的花来。天空的铅色来得更浓,小鸟雀啾唧的叫着,大概黄昏将近,地面又全罩了雪,寻不出什么食粮,都赶早回巢来休息了。
“一直到了济南,”他向窗外看了一回,转身喝干一杯酒,又吸几口烟,接着说。“我才买到剪绒花。我也不知道使她挨打的是不是这一种,总之是绒做的罢了。我也不知道她喜欢深色还是浅色,就买了一朵大红的,一朵粉红的,都带到这里来。
“就是今天午后,我一吃完饭,便去看长富,我为此特地耽搁了一天。他的家倒还在,只是看去很有些晦气色了,但这恐怕不过是我自己的感觉。他的儿子和第二个女儿——阿昭,都站在门口,大了。阿昭长得全不像她姊姊,简直像一个鬼,但是看见我走向她家,便飞奔的逃进屋里去。我就问那小子,知道长富不在家。‘你的大姊呢?’他立刻瞪起眼睛,连声问我寻她什么事,而且恶狠狠的似乎就要扑过来,咬我。我支吾着退走了,我现在是敷敷衍衍……
“你不知道,我可是比先前更怕去访人了。因为我已经深知道自己之讨厌,连自己也讨厌,又何必明知故犯的去使人暗暗地不快呢?然而这回的差使是不能不办妥的,所以想了一想,终于回到就在斜对门的柴店里。店主的母亲,老发奶奶,倒也还在,而且也还认识我,居然将我邀进店里坐去了。我们寒暄几句之后,我就说明了回到S城和寻长富的缘故。不料她叹息说:
‘可惜顺姑没有福气戴这剪绒花了。’”
“她于是详细的告诉我,说是‘大约从去年春天以来,她就见得黄瘦,后来忽而常常下泪了,问她缘故又不说;有时还整夜的哭,哭得长富也忍不住生气,骂她年纪大了,发了疯。可是一到秋初,起先不过小伤风,终于躺倒了,从此就起不来。直到咽气的前几天,才肯对长富说,她早就像她母亲一样,不时的吐红和流夜汗。但是瞒着,怕他因此要担心,有一夜,她的伯伯长庚又来硬借钱,——这是常有的事,——她不给,长庚就冷笑着说:你不要骄气,你的男人比我还不如!她从此就发了愁,又伯羞,不好问,只好哭。长富赶紧将她的男人怎样的挣气的话说给她听,那里还来得及?况且她也不信,反而说:好在我已经这样,什么也不要紧了。’”
“她还说,‘如果她的男人真比长庚不如,那就真可怕呵!比不上一个愉鸡贼,那是什么东西呢?然而他来送殓的时候,我是亲眼看见他的,衣服很干净,人也体面;还眼泪汪汪的说,自己撑了半世小船,苦熬苦省的积起钱来聘了一个女人,偏偏又死掉了。可见他实在是一个好人,长庚说的全是诳。只可惜顺姑竟会相信那样的贼骨头的诳话,白送了性命。——但这也不能去怪谁,只能怪顺姑自己没有这一份好福气。’”
“那倒也罢,我的事情又完了。但是带在身边的两朵剪绒花怎么办呢?好,我就托她送了阿昭。这阿昭一见我就飞跑,大约将我当作一只狼或是什么,我实在不愿意去送她。——但是我也就送她了,母亲只要说阿顺见了喜欢的了不得就是。这些无聊的事算什么?只要模模胡胡。模模胡胡的过了新年,仍旧教我的‘子日诗云’去。”
“你教的是‘子日诗云’么?”我觉得奇异,便问。
“自然。你还以为教的是ABCD么?我先是两个学生,一个读《诗经》,一个读《孟子》。新近又添了一个,女的,读《女儿经》。连算学也不教,不是我不教,他们不要教。”
“我实在料不到你倒去教这类的书,……”
“他们的老子要他们读这些,我是别人,无乎不可的。这些无聊的事算什么?只要随随便便,……”
他满脸已经通红,似乎很有些醉,但眼光却又消沉下去了。我微微的叹息,一时没有话可说。楼梯上一阵乱响,拥上几个酒客来:当头的是矮子,拥肿的圆脸;第二个是长的,在脸上很惹眼的显出一个红鼻子;此后还有人,一叠连的走得小楼都发抖。我转眼去着吕纬甫,他也正转眼来看我,我就叫堂倌算酒账。
“你借此还可以支持生活么?”我一面准备走,一面问。
“是的。——我每月有二十元,也不大能够敷衍。”
“那么,你以后豫备怎么办呢?”
“以后?——我不知道。你看我们那时豫想的事可有一件如意?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连明天怎样也不知道,连后一分……”
堂倌送上账来,交给我;他也不像初到时候的谦虚了,只向我看了一眼,便吸烟,听凭我付了账。
我们一同走出店门,他所住的旅馆和我的方向正相反,就在门口分别了。我独自向着自己的旅馆走,寒风和雪片扑在脸上,倒觉得很爽快。见天色已是黄昏,和屋宇和街道都织在密雪的纯白而不定的罗网里。
篇2:鲁迅《彷徨》散文集:《在酒楼上》
鲁迅《彷徨》散文集:《在酒楼上》
我从北地向东南旅行,绕道访了我的家乡,就到S城。这城离我的故乡不过三十里,坐了小船,小半天可到,我曾在这里的学校里当过一年的教员。深冬雪后,风景凄清,懒散和怀旧的心绪联结起来,我竟暂寓在S城的洛思旅馆里了;这旅馆是先前所没有的。城圈本不大,寻访了几个以为可以会见的旧同事,一个也不在,早不知散到那里去了,经过学校的门口,也改换了名称和模样,于我很生疏。不到两个时辰,我的意兴早已索然,颇悔此来为多事了。
我所住的旅馆是租房不卖饭的,饭菜必须另外叫来,但又无味,入口如嚼泥土。窗外只有渍痕班驳的墙壁,帖着枯死的莓苔;上面是铅色的天,白皑皑的绝无精采,而且微雪又飞舞起来了。我午餐本没有饱,又没有可以消遣的事情,便很自然的想到先前有一家很熟识的小酒楼,叫一石居的,算来离旅馆并不远。我于是立即锁了房门,出街向那酒楼去。其实也无非想姑且逃避客中的无聊,并不专为买醉。一石居是在的,狭小阴湿的店面和破旧的招牌都依旧;但从掌柜以至堂倌却已没有一个熟人,我在这一石居中也完全成了生客。然而我终于跨上那走熟的屋角的扶梯去了,由此径到小楼上。上面也依然是五张小板桌;独有原是木棂的后窗却换嵌了玻璃。
“一斤绍酒。——菜?十个油豆腐,辣酱要多!”
我一面说给跟我上来的堂棺听,一面向后窗走,就在靠窗的一张桌旁坐下了。楼上“空空如也”,任我拣得最好的坐位:可以眺望楼下的废园。这园大概是不属于酒家的,我先前也曾眺望过许多回,有时也在雪天里。但现在从惯于北方的眼睛看来,却很值得惊异了:几株老梅竟斗雪开着满树的繁花,仿佛毫不以深冬为意;倒塌的亭子边还有一株山茶树,从晴绿的密叶里显出十几朵红花来,赫赫的在雪中明得如火,愤怒而且傲慢,如蔑视游人的甘心于远行。我这时又忽地想到这里积雪的滋润,著物不去,晶莹有光,不比朔雪的粉一般干,大风一吹,便飞得满空如烟雾。……
“客人,酒。……”
堂棺懒懒的说着,放下杯,筷,酒壶和碗碟,酒到了。我转脸向了板桌,排好器具,斟出酒来。觉得北方固不是我的旧乡,但南来又只能算一个客子,无论那边的干雪怎样纷飞,这里的柔雪又怎样的依恋,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略带些哀愁,然而很舒服的呷一口酒。酒味很纯正;油豆腐也煮得十分好;可惜辣酱太淡薄,本来S城人是不懂得吃辣的。
大概是因为正在下午的缘故罢,这会说是酒楼,却毫无酒楼气,我已经喝下三杯酒去了,而我以外还是四张空板桌。我看着废园,渐渐的感到孤独,但又不愿有别的酒客上来。偶然听得楼梯上脚步响,便不由的有些懊恼,待到看见是堂棺,才又安心了,这样的又喝了两杯酒。
我想,这回定是酒客了,因为听得那脚步声比堂倌的要缓得多。约略料他走完了楼梯的时候,我便害怕似的抬头去看这无干的同伴,同时也就吃惊的站起来。我竟不料在这里意外的遇见朋友了,——假如他现在还许我称他为朋友。那上来的分明是我的旧同窗,也是做教员时代的旧同事,面貌虽然颇有些改变,但一见也就认识,独有行动却变得格外迂缓,很不像当年敏捷精悍的吕纬甫了。
“阿,——纬甫,是你么?我万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阿阿,是你?我也万想不到……”
我就邀他同坐,但他似乎略略踌躇之后,方才坐下来。我起先很以为奇,接着便有些悲伤,而且不快了。细看他相貌,也还是乱蓬蓬的须发;苍白的长方脸,然而衰瘦了。精神跟沉静,或者却是颓唐,又浓又黑的眉毛底下的眼睛也失了精采,但当他缓缓的四顾的时候,却对废园忽地闪出我在学校时代常常看见的射人的光来。
“我们,”我高兴的,然而颇不自然的说,“我们这一别,怕有十年了罢。我早知道你在济南,可是实在懒得太难,终于没有写一封信。……”
“彼此都一样。可是现在我在太原了,已经两年多,和我的母亲。我回来接她的时候,知道你早搬走了,搬得很干净。”
“你在太原做什么呢?”我问。
“教书,在一个同乡的家里。”
“这以前呢?”
“这以前么?”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烟卷来,点了火衔在嘴里,看着喷出的烟雾,沉思似的说:“无非做了些无聊的事情,等于什么也没有做。”
他也问我别后的景况;我一面告诉他一个大概,一面叫堂倌先取杯筷来,使他先喝着我的酒,然后再去添二斤。其间还点菜,我们先前原是毫不客气的,但此刻却推让起来了,终于说不清那一样是谁点的,就从堂倌的口头报告上指定了四样莱:茴香豆,冻肉,油豆腐,青鱼干。
“我一回来,就想到我可笑。”他一手擎着烟卷,一只手扶着酒杯,似笑非笑的向我说。“我在少年时,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便以为这实在很可笑,也可怜。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又不料你也回来了。你不能飞得更远些么?”
“这难说,大约也不外乎绕点小圈子罢。”我也似笑非笑的说。“但是你为什么飞回来的呢?”
“也还是为了无聊的事。”他一口喝干了一杯酒,吸几口烟,眼睛略为张大了。“无聊的。——但是我们就谈谈罢。”
堂倌搬上新添的酒菜来,排满了一桌,楼上又添了烟气和油豆腐的热气,仿佛热闹起来了;楼外的雪也越加纷纷的下。
“你也许本来知道,”他接着说,“我曾经有一个小兄弟,是三岁上死掉的,就葬在这乡下。我连他的模样都记不清楚了,但听母亲说,是一个很可爱念的孩子,和我也很相投,至今她提起来还似乎要下泪。今年春天,一个堂兄就来了一封信,说他的坟边已经渐渐的浸了水,不久怕要陷入河里去了,须得赶紧去设法。母亲一知道就很着急,几乎几夜睡不着,——她又自己能看信的。然而我能有什么法子呢?没有钱,没有工夫:当时什么法也没有。
“一直挨到现在,趁着年假的闲空,我才得回南给他来迁葬。”他又喝干一杯酒,看说窗外,说,“这在那边那里能如此呢?积雪里会有花,雪地下会不冻。就在前天,我在城里买了一口小棺材,——因为我豫料那地下的应该早已朽烂了,——带着棉絮和被褥,雇了四个土工,下乡迁葬去。我当时忽而很高兴,愿意掘一回坟,愿意一见我那曾经和我很亲睦的小兄弟的骨殖:这些事我生平都没有经历过。到得坟地,果然,河水只是咬进来,离坟已不到二尺远。可怜的坟,两年没有培土,也平下去了。我站在雪中,决然的指着他对土工说,‘掘开来!’我实在是一个庸人,我这时觉得我的声音有些希奇,这命令也是一个在我一生中最为伟大的命令。但土工们却毫不骇怪,就动手掘下去了。待到掘着圹穴,我便过去看,果然,棺木已经快要烂尽了,只剩下一堆木丝和小木片。我的心颤动着,自去拔开这些,很小心的,要看一看我的小兄弟,然而出乎意外!被褥,衣服,骨骼,什么也没有。我想,这些都消尽了,向来听说最难烂的是头发,也许还有罢。我便伏下去,在该是枕头所在的泥土里仔仔细细的看,也没有。踪影全无!”
我忽而看见他眼圈微红了,但立即知道是有了酒意。他总不很吃菜,单是把酒不停的喝,早喝了一斤多,神情和举动都活泼起来,渐近于先前所见的吕纬甫了,我叫堂倌再添二斤酒,然后回转身,也拿着酒杯,正对面默默的听着。
“其实,这本已可以不必再迁,只要平了土,卖掉棺材;就此完事了的。我去卖棺材虽然有些离奇,但只要价钱极便宜,原铺子就许要,至少总可以捞回几文酒钱来。但我不这佯,我仍然铺好被褥,用棉花裹了些他先前身体所在的地方的泥土,包起来,装在新棺材里,运到我父亲埋着的坟地上,在他坟旁埋掉了。因为外面用砖墩,昨天又忙了我大半天:监工。但这样总算完结了一件事,足够去骗骗我的母亲,使她安心些。——阿阿,你这样的看我,你怪我何以和先前太不相同了么?是的,我也还记得我们同到城隍庙里去拔掉神像的胡子的时候,连日议论些改革中国的方法以至于打起来的时候。但我现在就是这样子,敷敷衍衍,模模胡胡。我有时自己也想到,倘若先前的朋友看见我,怕会不认我做朋友了。——然而我现在就是这样。”
他又掏出一支烟卷来,衔在嘴里,点了火。
“看你的神情,你似乎还有些期望我,——我现在自然麻木得多了,但是有些事也还看得出。这使我很感激,然而也使我很不安:怕我终于辜负了至今还对我怀着好意的老朋友。……”他忽而停住了,吸几口烟,才又慢慢的说,“正在今天,刚在我到这一石居来之前,也就做了一件无聊事,然而也是我自己愿意做的。我先前的东边的邻居叫长富,是一个船户。他有一个女儿叫阿顺,你那时到我家里来,也许见过的,但你一定没有留心,因为那时她还小。后来她也长得并不好看,不过是平常的瘦瘦的瓜子脸,黄脸皮;独有眼睛非常大,睫毛也很长,眼白又青得如夜的晴天,而且是北方的无风的晴天,这里的就没有那么明净了。她很能干,十多岁没了母亲,招呼两个小弟妹都靠她,又得服侍父亲,事事都周到;也经济,家计倒渐渐的稳当起来了。邻居几乎没有一个不夸奖她,连长富也时常说些感激的活。这一次我动身回来的时候,我的母亲又记得她了,老年人记性真长久。她说她曾经知道顺姑因为看见谁的头上戴着红的剪绒花,自己也想一朵,弄不到,哭了,哭了小半夜,就挨了她父亲的一顿打,后来眼眶还红肿了两三天。这种剪绒花是外省的东西,S城里尚且买不出,她那里想得到手呢?趁我这一次回南的便,便叫我买两朵去送她。
“我对于这差使倒并不以为烦厌,反而很喜欢;为阿顺,我实在还有些愿意出力的意思的。前年,我回来接我母亲的时候,有一天,长富正在家,不知怎的我和他闲谈起来了。他便要请我吃点心,荞麦粉,并且告诉我所加的是白糖。你想,家里能有白糖的船户,可见决不是一个穷船户了,所以他也吃得很阔绰。我被劝不过,答应了,但要求只要用小碗。他也很识世故,便嘱咐阿顺说,‘他们文人,是不会吃东西的。你就用小碗,多加糖!’然而等到调好端来的时候,仍然使我吃一吓,是一大碗,足够我吃一天。但是和长富吃的一碗比起来,我的也确乎算小碗。我生平没有吃过荞麦粉,这回一尝,实在不可口,却是非常甜。我漫然的吃了几口,就想不吃了,然而无意中,忽然间看见阿顺远远的站在屋角里,就使我立刻消失了放下碗筷的勇气。我看她的神情,是害怕而且希望,大约怕自己调得不好,愿我们吃得有味,我知道如果剩下大半碗来,一定要使她很失望,而且很抱歉。我于是同时决心,放开喉咙灌下去了,几乎吃得和长富一样快。我由此才知道硬吃的苦痛,我只记得还做孩子时候的吃尽一碗拌着驱除蛔虫药粉的沙糖才有这样难。然而我毫不抱怨,因为她过来收拾空碗时候的忍着的得意的笑容,已尽够赔偿我的苦痛而有余了。所以我这一夜虽然饱胀得睡不稳,又做了一大串恶梦,也还是祝赞她一生幸福,愿世界为她变好。然而这些意思也不过是我的那些旧日的梦的痕迹,即刻就自笑,接着也就忘却了。
“我先前并不知道她曾经为了一朵剪绒花挨打,但因为母亲一说起,便也记得了荞麦粉的事,意外的勤快起来了。我先在太原城里搜求了一遍,都没有;一直到济南……”
窗外沙沙的一阵声响,许多积雪从被他压弯了的一技山茶树上滑下去了,树枝笔挺的伸直,更显出乌油油的肥叶和血红的花来。天空的铅色来得更浓,小鸟雀啾唧的叫着,大概黄昏将近,地面又全罩了雪,寻不出什么食粮,都赶早回巢来休息了。
“一直到了济南,”他向窗外看了一回,转身喝干一杯酒,又吸几口烟,接着说。“我才买到剪绒花。我也不知道使她挨打的是不是这一种,总之是绒做的罢了。我也不知道她喜欢深色还是浅色,就买了一朵大红的,一朵粉红的,都带到这里来。
“就是今天午后,我一吃完饭,便去看长富,我为此特地耽搁了一天。他的家倒还在,只是看去很有些晦气色了,但这恐怕不过是我自己的感觉。他的儿子和第二个女儿——阿昭,都站在门口,大了。阿昭长得全不像她姊姊,简直像一个鬼,但是看见我走向她家,便飞奔的逃进屋里去。我就问那小子,知道长富不在家。‘你的大姊呢?’他立刻瞪起眼睛,连声问我寻她什么事,而且恶狠狠的似乎就要扑过来,咬我。我支吾着退走了,我现在是敷敷衍衍……
“你不知道,我可是比先前更怕去访人了。因为我已经深知道自己之讨厌,连自己也讨厌,又何必明知故犯的去使人暗暗地不快呢?然而这回的差使是不能不办妥的,所以想了一想,终于回到就在斜对门的柴店里。店主的母亲,老发奶奶,倒也还在,而且也还认识我,居然将我邀进店里坐去了。我们寒暄几句之后,我就说明了回到S城和寻长富的缘故。不料她叹息说:
“‘可惜顺姑没有福气戴这剪绒花了。’
篇3:鲁迅《在酒楼上》解读
《在酒楼上》被夏志清在《在中国现在小说史》总誉为《彷徨》集中“研究中国社会最深刻的四部作品之一”,周作人也说“这是一篇最富鲁迅气质的小说”。
1924年《彷徨》收了了鲁迅先生1924到1925年间创作的小说11篇。这是五四运动后新文化阵营分化的分水岭。原来参加过新文化运动的人,“有的隐退,有的高升,有的前进”,(《鲁迅自选集》-----自序),。1925年,也就是《在酒楼上》发表后的第二年,鲁迅在一封信中对友人说:虽然辛亥之后已多年,但民众还在关心着“皇帝何在,太妃安否”,在这种情况下,要谈改革“只好从知识阶级……一面先行设法,民众俟将来再谈”(《华盖集·通讯》)。鲁迅在亲历了中国前所谓有的巨大变革,清醒的意识到:中国之前所发生的改变,人仍然未能在根本上扭转中国固有的腐朽与落后,中国仍未找到一条理想的最终出路。“彷徨”作为小说集的名称,正好反映了他此时的心境。
一、精心设计
《在酒楼上》——文章的名字就很耐人寻味。看到这个名字的人都会想为什么是《在酒楼上》?而不是《在客栈里》,或者其他的名字。
我们说小说空间的确立都是经过作者的精心设计的。作者之所以构建这个空间环境一定有它的独到的地方。它为我和吕纬甫提供了一个聚会的地方。一石居酒楼作为一个公共空间,就为天南海北的人们提供了一个相遇的机会。于是在“深冬雪后,风景凄清”的中午在一石居酒楼相遇了。并且这个空间具有封闭性。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吕纬甫才会打开心扉和我说他自己的故事。《在酒楼上》只有一餐的功夫,吕纬甫给“我”讲了两个不同的故事:一个是给他的小弟迁坟,以安慰他的老母亲;是送剪绒花给顺姑,可是顺姑受誑,苦病抑郁而死。
另外,作者设计的这个空间环境为吕纬甫的叙述做了一个催化剂。刚开始“我”一个人,就叫了“一斤绍酒”,到吕纬甫来时“又添二斤”,后来“再添二斤酒”。所谓“酒后吐真言”就是这种情况。
二、人物形象
年轻时的吕纬甫是个受过先进思想熏陶的教员,是个思想启蒙者。为了反对旧思想,促进新思想的传播,他曾经到城隍庙里拔神像的胡子,曾经连日议论改革中国的方法以至于与别人打起来,可见那时的他为了新的理论,新的思想是多么的努力,甚至于激进。那时,正值辛亥革命,五四运动的高潮期,社会趋势如此,加上吕纬甫是一个教员,又年轻,更能接受新的思想,理念,能够无怨无悔、充满激情地为新思想奋斗。年轻时的吕纬甫是不惧的,内心是充实的,就如冬天的山茶花,热情如火,生命的意义非凡。
然而,当时间推移,社会趋势改变,吕纬甫也慢慢地发生了改变。当“我”再次在酒楼上见到他时,当年“敏捷精悍”的他现在已经“格外迂缓”,脸也“衰”了,精神沉静、颓唐,眼睛也失了神采。他又说任何事都是无聊的,自己也是模模糊糊,敷敷衍衍,随随便便,“麻木的多了”。更甚者,他现在还是一个教员,然而教的却是诗经古辞,《女儿经》之类的他以前深恶痛绝的东西。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连明天怎样也不知道,连后一分......”。 因而吕纬甫看不到希望,所以没有坚守下去。这是悲哀的。
三、废园——一丝新生机
“我眺望楼下的废园……惊异了:几株老梅竟斗雪开着满树的繁花,仿佛毫不以深冬为意;倒塌的亭子边还有一株山茶树,从晴绿的密叶里显出十几朵红花来,赫赫的在雪中明得如火,愤怒而且傲慢,如蔑视游人的甘心于远行。我这时又忽地想到这里积雪的滋润,著物不去,晶莹有光,不比朔雪的粉一般干,大风一吹,便飞得满空如烟雾。……” 尽管天空是铅色的,雪花纷纷扬扬,人物是懒散的,颓唐的,给人寂寥彷徨之感。但是老梅斗雪。山茶怒放,吕纬甫也活泼过(酒后)红白,冷热的对立冲突贯穿全篇全文。鲁迅用吕纬甫“对废园忽地闪出我在学校时代常常看见的射人的光来”,暗示了在这些知识分子身上还是有一丝理想与抱负的,只是由于环境所变而不能施展。吕纬甫之所以“对废园忽地闪出我在学校时代常常看见的射人的光来”,是因为他的心也许已经是“绝无精采”的“铅色”,然而仍留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园地。
四、结语
鲁迅的小说是一册不尽的长卷,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读者,眼光交汇成一条长河,时而波涛汹涌,事儿急湍限流,从未平静。我们听过对他的礼拜,也听过对他的谩骂。时光流转,鲁迅的形象更显斑驳。还是少些怨气,用心灵去摸索鲁迅的那独特的文字,去感受他的人生。
篇4:鲁迅《在酒楼上》读后感
鲁迅《在酒楼上》读后感
《在酒楼上》从叙述形式上观察,有一个突出的特征:即人物“我”在讲述故事,在人物“我”的见、闻中,引出吕纬甫的故事,从这个意义上说,小说采用了第一人称次要人物叙事的叙述方位,但是,吕纬甫的故事并不是由人物“我”看到的,人物“我”的“见”只限于引出吕纬甫和介绍吕纬甫的肖像神态,吕纬甫登场后,即以第一人称主角人物的叙述方位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在吕纬甫讲述自己的故事时,人物“我”只充当一个听众。这样,这篇小说中出现了两个人物叙述者,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成为这篇小说阐释中必须讨论的问题。
当吕纬甫以人物“我”的方位叙述时,又引进过另一位叙述者的叙述——老发奶奶叙述顺姑之死,这段叙述也是直接引语。从叙述形式看,这篇小说包括了主叙述、次叙述和次次叙述三个层次的叙述。主叙述:第一人称“我——在S城一石居酒楼偶遇十年前的朋友吕纬甫。次叙述:吕纬甫向人物“我”讲述十年来的人生经验。次次叙述:老发奶奶向吕纬甫讲述顺姑之死。
《在酒楼上》的不同层次的叙述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首先研究老发奶奶的叙述。老发奶奶是顺姑的邻居,顺姑一家的日常生活她当然常有机会看到和听到,但是,在小说中,从老发奶奶的叙述看,有些内容并不是亲身的见、闻而来,比如“有时还整夜的哭,哭得长富也忍不住生气,骂她年纪大了,发了疯。”“整夜的哭”、“忍不住”显然已经超越了老发奶奶见闻的权力范围,是一种全知视角了。再如“直到咽气的前几天,才肯对长富说……有一夜,她的伯伯长庚又来硬借钱,——这是常有的事,——她不给,长庚就冷笑着说:你不要骄气,你的男人比我还不如!她从此就发了愁,又怕羞,不好问,只好哭。……”这一段,也没有权力自限。在是否有权力自限这一点上,老发奶奶的叙述与吕纬甫和人物“我”的叙述都不同,老发奶奶只是充当了一个交待顺姑结局并加以评论的说书人。老发奶奶的全知特权,正是吕纬甫叙述的权力自限的补充。没有老发奶奶的无所不知,这个外在于吕纬甫经验的事件也就不能如此利落地予以了结,这是老发奶奶叙述的功能之一。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替作者设想:如果要利落地了结顺姑的故事,也大可不必再引出一个老发奶奶,完全可以让已经提到的人物阿昭或者“那小子”(顺姑的弟弟)或详或略地或感伤或木然地向吕纬甫叙述,为什么别生枝节地引出老发奶奶这个叙事者?如果考虑到吕纬甫叙述的基调,这个问题是可以解释的。吕纬甫挂在口边上的是“无非做了些无聊的事情…”“也还是为了无聊的事”、“也就做了一件无聊事”,他的叙述语调是“无聊的。——但是我们就谈谈吧。”这样,顺姑的悲剧性的死在叙述出来时就必须“扯淡”,年轻的又是亲人的阿昭姊弟都不适合担任这样的叙述者,老发奶奶恰是合适的。“但这也不能去怪谁,只能怪顺姑自己没有这一份好福气”——这是老发奶奶的评论与慨叹,可谓将顺姑之死的悲剧性扯得淡之又淡。将这一具体的人生悲剧纳入一个流行了几百年的陈腐公式,乃是将触目惊心的生离死别化作街谈巷议的一叹,在语调上与吕纬甫的叙述保持了一致性。这是老发奶奶叙述的第二个功能。顺姑之死主因是肺病,次要因素是长庚的诳语,但是相比之下,以当时S城的医疗水平而论,顺姑既已得了肺结核之类的病,无异宣判了死刑,长庚的诳语,对顺姑之死并没有直接影响,顺姑之死,真如老发奶奶所说,“这也不能去怪谁”,生了这样的病,死了,在老发奶奶们的观念中,是非常正常的,至多有点婉惜——“没有福气”。但是老发奶奶淡然的主观叙述中实际包含着顺姑的悲剧,一个现代读者自会在老发奶奶的叙述中,自然地读出。这是因为顺姑作为一个普通的年轻姑娘,不仅美丽、善良、诚挚,而且能干(这在吕纬甫吃荞麦粉的叙述中已有交代),又有如此不幸的遭遇,以至她带着以为自己的男人还“比不上一个偷鸡贼”的心灵创伤死去。这一悲剧性一旦与吕纬甫送花的意向相联系,就具有了对吕纬甫产生影响的力量。这实质上的悲剧性与老发奶奶“扯淡”的叙述构成一种反讽,实际上是吕纬甫心理张力的动力之一(此点在下文分析)。这是老发奶奶叙述的功能之三。从时间关系上说,老发奶奶的叙述,发生在吕纬甫到一石居喝酒之前,从空间关系说,发生在顺姑家斜对门,通过吕纬甫的口将老发奶奶的话转述,避免了地点的分散,保证了小说形式上的集中;而吕纬甫的叙述,是对自己十年以来在不同时空的人生经验的追述,这就保证了小说整体上的对于三一律的遵循。
现在研究吕纬甫的叙述。有一种倾向,即在分析吕纬甫时,根据吕纬甫自己的言语论定其形象及意义。比如通行的文学史著作中这样写道:
吕纬甫本来是一个敏捷精悍、热心改革的青年,经过多次辗转流离,感到青年时代的梦没有一件实现,便敷敷衍衍的教点“子曰诗云”,随波逐流地做些“无聊的事”,以满足别人和抚慰自己。他既没有能力自拔于这样的生活,屯没有能力自拔于这样的思想。他对自己的生活道路作了如下的概括:像一只苍蝇绕了一点小圈子,又回来停在原地点。
这样,吕纬甫也就是一个辛亥革命后彷徨、颠簸以至没落的知识分子的形象了。
上述对吕纬甫形象的分析,为一般文学史采用,这种结论,是建立在吕纬甫对自己的评价的基础上的,这从王瑶的论文中可以比较清晰地看出来。在《谈(〈呐喊〉与〈彷徨〉》中,作者写道:
……他本来是个很敏捷精悍的人,青年时候为了破除迷信,曾到城隍庙里去拔掉神像的胡子,辛亥革命以后,他经过多年地辗转流离,生活的打击,意志便慢慢地消沉下来。青年时代的理想消灭了,现在生活里一点目标也没有,只是“敷敷衍衍,模模糊糊”地过日子。他原来提倡科学,反对封建文化,后来竟教起“子曰诗云”之类的封建的东西。生活逼得他走投无路,只能做些无聊的事情,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无非做了些无聊的事情,等于什么也没有做。”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也不满,但又无力自拔,鲁迅用形象的比喻来说明这种生活,像苍蝇飞了一个圈子,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当时很多知识分子都经历了这种苍蝇似的悲剧。小说里写了两个细节,一个是吕纬甫给三岁上死掉的小兄弟迁葬;一个是他给一个叫阿顺的女孩子送去两朵剪绒花。这两个细节选择得非常精当,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然而他都做了,深刻地表现了他只做了些无聊的事,等于什么也没有做的那种空虚的精神世界。鲁迅写他们在酒楼上喝酒的情景非常凄凉。作者对吕纬甫的态度有同情的一面,也有批判的一面。小说的结尾写他们一同走出店门,然后朝相反的方向各自走去了。这是一种批判。
这样的分析,在传统的研究方法中,是很精细并且也比较贴近作品现实的,但是,由于在分析方法上,未能注意到叙事形式,不能不有一种先天局限。
作为一个第一人称的叙事者,吕纬甫在叙述自己的故事时,取了主角叙事的角度。他所叙述的关于自己的故事,从真实性的角度看,应该有两个层次的内容,一是事实,一是对于事实的主观态度。这个主观的态度,是一种自我评价。人物的自我评价,是自大自狂式的,还是自卑自贱式的,亦或是公允平和的,是分析中尤其需要注意的问题。
在本文第二部分也已经指出,作为人物的回忆者我的叙述成立的前提是作为经验的我的存在,先有日后的观照者之我对于感知者、经历者之我的审视观照,而观照的前提正是回忆,由此可以整理出作回忆叙述之予的精神活动的第一层次:
感知者、经历者之我//回忆者之我
在这一层次,毫无疑问,有一少一多,一少是指“感知者、经历者之我”的事件不可能全部被回忆,得到记忆并能够回忆的总是对于主体有意义的东西、有价值的东西,或者说是主体觉得值得回忆的东西,因此,我们说,感知者、经历者之我”是历史的、事实的,被回忆的我则是价值的、意义的。从研究讲,我们固然可以透过回忆追溯历史的、事实的我并进而作出对于历史的事实事件的判断与评论,然而更重要的也常常被评论者忽略的是对于回忆之我之价值的意义的世界作深入的解读。这一与回忆之我相联的价值、意义就是一多之多,它们是原本的事件中没有的。
况且,吕纬甫的自述,概括了近十年的人生历程,从底本与述本的关系看,十年的故事进入述本的微乎其微,则述本中的这个“微乎其微”的故事被叙述的理由是什么?另外,吕纬甫的叙述,实际上是一种言语行为,考察这一言语行为,不能离开特定的语境。为什么要提出语境?乃是因为言语的意义往往并非存在于言语自身之中,而是存在于它与语境的特定关系之中,离开语境,其意义便无可索解。举例来说:“祥林嫂,你放着吧!我来摆。”和“祥林嫂,你放着吧!我来拿。”这两句话,与“你放着果,祥林嫂!”都是很平常的话,在小说中是祥林嫂性格与命运转折的关键,但这种意义单从语言结构本身分析是茫然无绪的,必须将这些结构简单的言语与祥林嫂的捐门槛,与鲁四老爷家的祭祖以及鲁四老爷讲理学的环境联系起来,才能比较准确理解这些言语的意义。同理,吕纬甫的叙述,乃是面对人物“我”的一次谈话,离开这个基本的语境,仅就其言语本身,是不能全面理解他的言语行为的。在小说中,构成吕纬甫言语行为语境的,有下列因素:①吕纬甫进入一石居之前的事件——老发奶奶的叙述,②一石居酒楼的自然环境,③吕纬甫的对谈者人物“我”,由于十年前的人物“我”——即吕纬甫所知道的人物“我”——是一个“同到城隍庙里去拔掉神像的胡子”,“连日议论些改革中国的方法”的友人,因此,人物“我”的对坐,意味着吕纬甫面对十年前的“旧我”,面对自己十年来的人生历史。正是过去与现在、理想与现实、人生志向与实际人生实践的矛盾冲突,构成了吕纬甫叙述的内在反讽关系。这种由于语境决定的反讽关系制导着吕纬甫对于底本故事的择取,规定了吕纬甫对于自己的评价。如果把吕纬甫的自我估价视为作者权威的评价,忽略吕纬甫叙述中的矛盾,小说的分析就不可避免地落入简单化的框框。历来的研究家都承认并推崇鲁迅是一位文体家,如果这些各别的文体无关乎小说的意义阐释,则不啻说鲁迅是一位玩弄形式的形式主义者。
根据上文所述,评价分析吕纬甫的三个着眼点——主观的自我估价、叙述加工和语境,现考察吕纬甫的形象及意义。由于语境具有根本的意义,故从语境分析入手。
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那样,这篇小说的叙述者“处于论争状态”,所谓论争状态,我以为就是叙述者面对辛亥革命以来的理想与现实矛盾的自诉、自评和自我辩护,不独吕纬甫如此。
当吕纬甫到一石居之前,正是送剪绒花的时候,送花之前,是迁葬。这两件事可以说都是有意义而又无意义的,这可以从两个层次上看,就其与社会的关系看,可以说是无与于社会的进步与改革,是无意义的,从社会进步的功利观出发,甚至可以说是无聊的。吕纬甫每每称这类事为“无聊”,也主要是从这个意义上说的,因为这类事,即使做了,也“等于什么也没有做”。在这个层次上,“无聊”一词,说明叙事者的衡量事物的标准、批评事物的价值尺度是十年前革命时代的观念,在这一方面,吕纬甫似乎还很执著。吕纬甫所以采取这样的批评标准来作自我否定,正是对话语境的特定反应。人物“我”对于吕纬甫,意味着十年前理想、理念的重视,意味着“旧我”的记忆唤醒。在面对十年前之“旧我”时,是据现在之人物“我”以笑谑少年的孟浪幼稚,亦或是感慨唏嘘,将种种矛盾付之一叹?看来都不是。吕纬甫仍然用十年前的价值尺度来衡量自己,在衡量之中,暴露出巨大的差异与矛盾。这一矛盾是留给叙述接受者人物“我”的。其实也就是对于理想的诘难,对于旧我的诘难。故而本质上乃是今日之我与过去之我的论争关系的表现。
送花与迁葬的叙述并不如此单纯,对于叙述者吕纬甫而言,并非全无意义。迁葬、送花在一面,固然是为了母亲的心愿,但是,吕纬甫也是愿意的,就因为这都与他的情感的`丝缕相牵系。在人伦关系中的小兄弟,是据说与他很相投的,但是掘开这使她母亲牵记而着急的坟墓时,叙事者说:
我的心颤动着,自去拨开这些,很小心的,要看一看我的小兄弟。然而出乎意外!被褥,衣服,骨骼,什么也没有。我想,这些都消尽了,向来听说最难烂的是头发,也许还有罢。我便伏下去,在该是枕头所在的泥土里仔仔细细的看,也没有。踪影全无!
竭力要寻出点牵记着情感的那些实有的事物,结果是“踪影全无”——这是以有意义始,以意义的消解终——真正是“无聊”,这个“无聊”,是对于自己而言的无聊。“送花”同“迁葬”的差别不是很大,既是为母亲,也是为自己,为了自己曾经受到过顺姑真挚而热情的“款待”,所以,吕纬甫竟然非常认真、非常勤快,并且格外地周到,买了一朵大红的,一朵粉红的。但是,顺姑死了。与吕纬甫过去相联系的一些人事,因这些人事而生的情感的牵累,竟也是虚空之至。“送花”这一事件,在时间上,与人物“我”在S城寻访旧友差不多,且看人物“我”之叙述:
…我曾在这里的学校里当过一年的教员。深冬雪后,风景凄清,懒散和怀旧的心绪联结起来,我竞暂寓在S城的洛思旅馆里了;……城固本不大,寻访了几个以为可以会见的旧同事,一个也不在,早不知散到那里去了;经过学校的门口,也改换了名称和模样,于我很生疏。不到两个时辰,我的意兴早已索然,颇悔此来为多事了。
人物“我”的访友与吕纬甫的送花性质乃是一样的,是一种类似关系。他们都因情感的牵累而来,结果都得到虚空,都感到无聊,并且都想到了“一石居”。人物“我”的进“一石居”,“其实也无非想姑且逃避客中的无聊”,吕纬甫应该也不例外。吕纬甫向人物“我”叙述其“无聊”乃是诉说人生之百无聊赖:于社会,早已无与于进步文明,于个人,连情感的牵系也抓不住、摸不着,那么,人活着的依据是什么?这是吕纬甫叙述的另一意向,是特定语境中对于听者的发问,也是自问。但是这一叙述与人物“我”的叙述是一个类似关系,其实也是人物“我”所不能、无法解答的问题,故而这两者的叙述构成一个潜在的反讽。
吕纬甫其实还应该可以与鲁迅的另一小说《孤独者》中的魏连殳合观。在曾为之奋斗的理想落空后,二者都是在情感的牵系中寻找生活的依据,一为爱,一为恨,但倘若认真地思量,爱也虚空、恨也虚空,都不能为他们提供安身立命的精神根据。所不同者,吕纬甫的老母亲还没有死,所以他还必须活着,必须去做那些他未必想做的事,魏连殳的唯一的亲人老祖母一死,他便任心而活,结果于人无损,倒是毁了自家。古代也好、近代或现代也罢,从理论上说,从社会实际人生样态说,人的活法其多也不可胜数,但吕纬甫的叙述中,始终要寻找的是人生的价值、意义,这种价值、意义又总是以他人、以社会为条件的,这或许竟是革命浪潮中被唤醒的纯洁而又平庸的一代青年人的精神特征。革命浪潮带给他们价值观念,带给他们理想,但还没有来得及给他们施展的舞台就夭折了,历史不会重来一遍,革命即便再次发生也早已换了花样,不再是这套把戏,历史上的革命运动为自身准备的那些虔诚的香客信徒,要么改弦更张,要么作那革命的无谓的殉葬品——那样的革命永远不会再来。我们也许可以说,吕纬甫乃是“革命遗少”的符号。
吕纬甫的话语也就成为对于人生意义的两个方面的质询:对外与对内,外面人生的价值与内面人生价值同时落空,则他的教“子曰诗云”甚至《女儿经》以谋生也就无所谓,这正是对今天之人物“我”的辩护——反正无意义,干什么都一样:“这些无聊的事算什么?只要随随便便……”
从以上解析可知,离开话语语境,或者说不考虑吕纬甫自叙的形式,仅从其自叙中拣取一、二片断是不足以论析人物的。
另外,还应该注意,吕纬甫的叙述是一种贬低陈述,他总是说得轻松:十年的人生经验代之以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大事小事,一律调之“无聊”,总之是挑那些最无足轻重者说,这是有意的自我贬抑,与这种自我贬抑相对应,是对人物“我”的期待:“你不能飞得更远些么?”
在论争性的语境中,人物“我”并非一个被动的听众。当人物“我”为逃避“无聊”进入一石居之前,其心绪与进入一石居的吕纬甫颇为相似。人物“我”所以绕道到S城,原是为了重游故地、重会旧友,结果发现一切(包括学校)“于我很生疏”,发现人物“我”成了故乡的“生客”,“意兴早已索然,颇悔此来为多事了。”这件事如果让吕纬甫来叙述,就是“无聊”。而“无聊”竟可以说不仅于此——“北方固不是我的旧乡,但南来又只能算一个客子,无论那边的干雪怎样纷飞,这里的柔雪又怎样的依恋,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甚至差不多也是十年来的概括,故而“我’有哀愁。这一心态正是人物“我”乍见吕纬甫时有点自卑而惴惴的原因。“我竟不料在这里意外的遇见朋友了,——假如他现在还许我称他为朋友。”过去,十年前,他们是改革中国的理想下结成的朋友,现在,人物“我”记忆中的他仍是十年前的他,而担心不配作其朋友,但心他不肯以自己为友,则人物“我”也早已无与于社会改革进步的事业是不言自明的。在这种心理压力之下,人物“我”见到吕纬甫之后,即开始了对于友人的观察、探寻。“独有行动却变得格外迁缓,很不像当年敏捷精悍的吕纬甫了。”这是人物“我”的一看,这一看是将当前的与十年前的友人作了一个比较,比较的结果是变了,也变了。但这一比较尚不明确,所以有二次的细看:“细看他的相貌,也还是乱蓬蓬的须发;苍白的长方脸,然而衰瘦了。精神很沉静,或者却是颓唐;又浓又黑的眉毛底下的眼睛也失了精采,但当他缓缓的四顾的时候,却对废园忽地闪出我在学校时代常常看见的射人的光来。”这二看,是进一步的比较、探寻,其结果,却又似乎是尚有不变者在。在对方尚有“学校时代”“射人的光”的发现下,人物“我”是不自在的,“不自然”的。等到互相通报近况之后,吕纬甫以苍蝇绕圈子的比喻为二人作了概括。接着,是吕纬甫对于人物“我”的询问:“你不能飞得更远些么?”这是询问,也是期望。而“我”也对吕纬甫有所期望——“看你的神情,你似乎还有些期望于我,——我现在自然麻木得多了,但是有些事也还看得出。这使我很感激,然而也使我很不安:怕我终于辜负了至今还对我怀着好意的老朋友……”。说到底,两人的心态是相同的,在十年之后相对时,十年前的友人成了各自观照自身观察对方的镜子,也即等于各各将友人推到十年前立下的理想前,在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中,作出评判与解说。换言之,两个人物相对时,其对话关系实质上是相互形成压力,迫使各自对十年前的理想作一交代,对现在之我作一辩护,这就是二叙述者叙述之中的论争性关系。
而小说中的二个“我”的关系, 又未尝不是鲁迅自己精神世界矛盾的一种表现?简短的结论。
篇5:鲁迅《在酒楼上》读书笔记
今天再次读了鲁迅先生的《在酒楼上》,总觉得鲁迅先生的文章只读一次很难辄穷其意,必须多次阅读、细细揣摩。《在酒楼上》篇幅虽短小,意蕴却无穷,读罢之后总感觉一团团乌云笼罩在心头,让人实在觉得压抑、沉重。这就是鲁迅啊,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字字见血,他的笔像一把锋利的刀划在心头,让人直面淋漓的鲜血,深切地感受到切肤之痛。
《在酒楼上》的主人公——吕纬甫,原是辛亥革命时期振臂一呼、力求改革的热血青年,在屡遭现实打击后变得一蹶不振、意志消沉,教着他曾经最厌恶的“子曰诗云”。他对待现实态度极其消极,“敷敷衍衍”“模模胡胡”,作者是将其归为封建思想加以批判的。与鲁迅先生以往的小说不同,作者所批判的对象不再是麻木的未觉醒的老一代中国儿女,而是觉醒了的新一代人。鲁迅先生笔下的这些觉醒者,他们非但没有人性获得自由的欢愉,反而产生了那种“梦醒了无路可走”的更加深刻的悲剧感受,使读者产生共鸣,倍感压抑、沉重。
人要生存,就必须与外部社会打交道,觉醒者亦是如此。觉醒者首先必须获得一定的物质生活保障,否则难以立足。吕纬甫为了糊口度日就不能不教“子日诗云”,否则连每个月二十元的生活费用也无法得到,他也就无法生存。但是,教“子曰诗云”又意味着向现实屈服,走向自我毁灭。这是一种两难境地:要实现自我,与现实对立,就无法生存;要生存,就得向现实妥协、毁灭自我。二者中任何一种都意味着人的毁灭,这蕴含无穷的悲剧感。
然而,作者所表达的是对这种人生态度的痛斥,他所坚持的正如他眼中之景, “几株老梅竟斗雪开着满树的繁花,仿佛毫不以深冬为意;倒塌的亭子边还有一株山茶树,从晴绿的密叶里显出十几朵红花来,赫赫的在雪中明得如火,愤怒而且傲慢,如蔑视游人的甘心于远行。我这时又忽地想到这里积雪的滋润,著物不去,晶莹有光,不比朔雪的粉一般干,大风一吹,便飞得满空如烟雾。……”,区别于吕纬甫,鲁迅先生选择了在孤独中砥砺前行。这让整篇文章不流于失望,给觉醒者展现了希望之路。鲁迅《在酒楼上》读书笔记
篇6:鲁迅《在酒楼上》读书笔记
《在酒楼上》是鲁迅小说集《仿偟》里面的作品,其中描写的最为出彩的人物莫过于吕纬甫了,留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主人公用蜂蝇来对自己人生的比喻,吕纬甫的人生就像是蜜蜂与苍蝇一样,被人惊吓的一下即刻飞去,但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到了原地点,这种悲剧色彩,不仅让我们觉得主人公可悲,更觉得他可怜,曾经意气风发和拥有青春活力的吕纬甫曾经勇敢的冲进城隍庙拔掉神像的胡须,曾经满怀信心的和封建礼教作斗争,曾经慷慨激扬的讨论者国家大事,曾经对“保守派”的停止不前而大为耻笑,但他所做的一切并没有能让社会进步,人们的思想解放,反而自己陷入窘境,落魄,就像苍蝇和蜜蜂的飞行一样,用回到了原点,这是全文最让我感到讽刺的地方。时代的变迁与生活的变故就这样把这个充满着理想,拥有着朝气的年轻人压迫的面目全非,使吕纬甫的人生变得颓唐与绝望,为了生活,他放弃了自己革命的立场,也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了一名教小孩读四书五经的家庭教师,但这一切的变故他的思想都非常的清醒,以至于在精神上给以了他沉重的打击,他变得自责,更觉得自己无用,因此他由勇敢,聪慧的年轻人变成了神色颓败的中年人。这一转变也是他经历的社会生活的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所造成的。
从小说中中我们不难看出鲁迅对主人公堕落的惋惜,和他悲剧色彩的必然性以及感到的无奈,虽然吕纬甫在政治生活上失意而颓唐,但鲁迅仍然把吕纬甫刻画是心怀善良和诚以待人的形象,在小说中吕纬甫回故乡s城主要是为办两件事,一是给三岁为夭折的小弟弟迁坟,其二是给顺姑娘送花,但小弟弟的尸骨早已腐烂的不见了踪影,顺姑娘也已经去世。做这两件事实在没有了什么意义,甚至是让人感到是无聊的,但他还是尽心尽力的努力办好这两件事,乐此不疲的四处搜寻和挑选绒花,在迁坟的过程中,辛辛苦苦的在雪地里忙了大半天。从中我们不难看出,吕纬甫的心并没有完全的死,他依然有着母子之情,兄弟之情,他甚至眷恋着以前给予他美好回忆的邻里之情,这不仅与颓败的吕纬甫在形式上做了对比,更展现了吕纬甫多维的人性。
《在酒楼上》表达了五四运动由高潮转向沉寂这一背景中,知识分子内心的苦闷与颓唐的情绪。不仅让人感到可叹,更让人感到意味深长。给我以启迪。
篇7:鲁迅《在酒楼上》读书笔记
今天中午重新读了下过去就感受很深的鲁迅的文章《在酒楼上》。有两段文字让我有所想:
“我一回来,就想到我可笑。”他一手擎着烟卷,一只手扶着酒杯,似笑非笑的向我说。“我在少年时,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便以为这实在很可笑,也可怜。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又不料你也回来了。你不能飞得更远些么?”
生活确实是在转圈,不承认不行。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感到可笑,还认为可怜,可能每个人的想法都会不同。倘若不得志,过的不是想要的生活,飞得再远又能如何?
我忽而看见他眼圈微红了,但立即知道是有了酒意。他总不很吃菜,单是把酒不停的喝,早喝了一斤多,神情和举动都活泼起来,渐近于先前所见的吕纬甫了。
我叫堂倌再添二斤酒,然后回转身,也拿着酒杯,正对面默默的听着。阿阿,你这样的看我,你怪我何以和先前太不相同了么?是的,我也还记得我们同到城隍庙里去拔掉神像的胡子的时候,连日议论些改革中国的方法以至于打起来的时候。但我现在就是这样子,敷敷衍衍,模模胡胡。我有时自己也想到,倘若先前的朋友看见我,怕会不认我做朋友了。——然而我现在就是这样。“
我有时候见过去的朋友也会遇到类似的情况,心里想的是过去愉快的事情,可是就是怎么也不能和眼前的人对上号。可能别人看我也是一样,敷敷衍衍,模模胡胡。可我就是这样啊。
我也是一个怀旧的人,我无论如何都会认过去的朋友,这似乎是不用强调的,但……
篇8:鲁迅《在酒楼上》读书笔记
《在酒楼上》从叙述形式上观察,有一个突出的特征:即人物“我”在讲述故事,在人物“我”的见、闻中,引出吕纬甫的故事,从这个意义上说,小说采用了第一人称次要人物叙事的叙述方位,但是,吕纬甫的故事并不是由人物“我”看到的,人物“我”的“见”只限于引出吕纬甫和介绍吕纬甫的肖像神态,吕纬甫登场后,即以第一人称主角人物的叙述方位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在吕纬甫讲述自己的故事时,人物“我”只充当一个听众。这样,这篇小说中出现了两个人物叙述者,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成为这篇小说阐释中必须讨论的问题。
当吕纬甫以人物“我”的方位叙述时,又引进过另一位叙述者的叙述——老发奶奶叙述顺姑之死,这段叙述也是直接引语。从叙述形式看,这篇小说包括了主叙述、次叙述和次次叙述三个层次的叙述。主叙述:第一人称“我——在S城一石居酒楼偶遇十年前的朋友吕纬甫。次叙述:吕纬甫向人物“我”讲述十年来的人生经验。次次叙述:老发奶奶向吕纬甫讲述顺姑之死。
《在酒楼上》的不同层次的叙述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首先研究老发奶奶的叙述。老发奶奶是顺姑的邻居,顺姑一家的日常生活她当然常有机会看到和听到,但是,在小说中,从老发奶奶的叙述看,有些内容并不是亲身的见、闻而来,比如“有时还整夜的哭,哭得长富也忍不住生气,骂她年纪大了,发了疯。”“整夜的哭”、“忍不住”显然已经超越了老发奶奶见闻的权力范围,是一种全知视角了。再如“直到咽气的前几天,才肯对长富说……有一夜,她的伯伯长庚又来硬借钱,——这是常有的事,——她不给,长庚就冷笑着说:你不要骄气,你的男人比我还不如!她从此就发了愁,又怕羞,不好问,只好哭。……”这一段,也没有权力自限。在是否有权力自限这一点上,老发奶奶的叙述与吕纬甫和人物“我”的叙述都不同,老发奶奶只是充当了一个交待顺姑结局并加以评论的说书人。老发奶奶的全知特权,正是吕纬甫叙述的权力自限的补充。没有老发奶奶的无所不知,这个外在于吕纬甫经验的事件也就不能如此利落地予以了结,这是老发奶奶叙述的功能之一。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替作者设想:如果要利落地了结顺姑的故事,也大可不必再引出一个老发奶奶,完全可以让已经提到的人物阿昭或者“那小子”(顺姑的弟弟)或详或略地或感伤或木然地向吕纬甫叙述,为什么别生枝节地引出老发奶奶这个叙事者?如果考虑到吕纬甫叙述的基调,这个问题是可以解释的。吕纬甫挂在口边上的是“无非做了些无聊的事情…”“也还是为了无聊的事”、“也就做了一件无聊事”,他的叙述语调是“无聊的。——但是我们就谈谈吧。”这样,顺姑的悲剧性的死在叙述出来时就必须“扯淡”,年轻的又是亲人的阿昭姊弟都不适合担任这样的叙述者,老发奶奶恰是合适的。“但这也不能去怪谁,只能怪顺姑自己没有这一份好福气”——这是老发奶奶的评论与慨叹,可谓将顺姑之死的悲剧性扯得淡之又淡。将这一具体的人生悲剧纳入一个流行了几百年的陈腐公式,乃是将触目惊心的生离死别化作街谈巷议的一叹,在语调上与吕纬甫的叙述保持了一致性。这是老发奶奶叙述的第二个功能。顺姑之死主因是肺病,次要因素是长庚的诳语,但是相比之下,以当时S城的医疗水平而论,顺姑既已得了肺结核之类的病,无异宣判了死刑,长庚的诳语,对顺姑之死并没有直接影响,顺姑之死,真如老发奶奶所说,“这也不能去怪谁”,生了这样的病,死了,在老发奶奶们的观念中,是非常正常的,至多有点婉惜——“没有福气”。但是老发奶奶淡然的主观叙述中实际包含着顺姑的悲剧,一个现代读者自会在老发奶奶的叙述中,自然地读出。这是因为顺姑作为一个普通的年轻姑娘,不仅美丽、善良、诚挚,而且能干(这在吕纬甫吃荞麦粉的叙述中已有交代),又有如此不幸的遭遇,以至她带着以为自己的男人还“比不上一个偷鸡贼”的心灵创伤死去。这一悲剧性一旦与吕纬甫送花的意向相联系,就具有了对吕纬甫产生影响的力量。这实质上的悲剧性与老发奶奶“扯淡”的叙述构成一种反讽,实际上是吕纬甫心理张力的动力之一(此点在下文分析)。这是老发奶奶叙述的功能之三。从时间关系上说,老发奶奶的叙述,发生在吕纬甫到一石居喝酒之前,从空间关系说,发生在顺姑家斜对门,通过吕纬甫的口将老发奶奶的话转述,避免了地点的分散,保证了小说形式上的集中;而吕纬甫的叙述,是对自己十年以来在不同时空的人生经验的追述,这就保证了小说整体上的对于三一律的遵循。
现在研究吕纬甫的叙述。有一种倾向,即在分析吕纬甫时,根据吕纬甫自己的言语论定其形象及意义。比如通行的文学史着作中这样写道:
吕纬甫本来是一个敏捷精悍、热心改革的青年,经过多次辗转流离,感到青年时代的梦没有一件实现,便敷敷衍衍的教点“子曰诗云”,随波逐流地做些“无聊的事”,以满足别人和抚慰自己。他既没有能力自拔于这样的生活,屯没有能力自拔于这样的思想。他对自己的生活道路作了如下的概括:像一只苍蝇绕了一点小圈子,又回来停在原地点。
这样,吕纬甫也就是一个辛亥革命后彷徨、颠簸以至没落的知识分子的形象了。
上述对吕纬甫形象的分析,为一般文学史采用,这种结论,是建立在吕纬甫对自己的评价的基础上的,这从王瑶的论文中可以比较清晰地看出来。在《谈(〈呐喊〉与〈彷徨〉》中,作者写道:
……他本来是个很敏捷精悍的人,青年时候为了破除迷信,曾到城隍庙里去拔掉神像的胡子,辛亥革命以后,他经过多年地辗转流离,生活的打击,意志便慢慢地消沉下来。青年时代的理想消灭了,现在生活里一点目标也没有,只是“敷敷衍衍,模模糊糊”地过日子。他原来提倡科学,反对封建文化,后来竟教起“子曰诗云”之类的封建的东西。生活逼得他走投无路,只能做些无聊的事情,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无非做了些无聊的事情,等于什么也没有做。”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也不满,但又无力自拔,鲁迅用形象的比喻来说明这种生活,像苍蝇飞了一个圈子,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当时很多知识分子都经历了这种苍蝇似的悲剧。小说里写了两个细节,一个是吕纬甫给三岁上死掉的小兄弟迁葬;一个是他给一个叫阿顺的女孩子送去两朵剪绒花。这两个细节选择得非常精当,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然而他都做了,深刻地表现了他只做了些无聊的事,等于什么也没有做的那种空虚的精神世界。鲁迅写他们在酒楼上喝酒的情景非常凄凉。作者对吕纬甫的态度有同情的一面,也有批判的一面。小说的结尾写他们一同走出店门,然后朝相反的方向各自走去了。这是一种批判。
篇9:鲁迅《在酒楼上》读书笔记
《在酒楼上》是鲁迅1924年发表在上海《小说月报》上的一篇小说,也是一篇很有代表性的文章,充满有着浓浓的“鲁迅味”。整篇文章恰似只有吕纬甫在絮叨着他的遭遇,往事,实际却把鲁迅先生的观点淋漓尽致的全都表现了出来。
1924年,离五四运动爆发已过去五年之久。五年的时间改变了许多,改变最大的就是吕纬甫对革命的心态,五四运动期间的吕纬甫是充满了斗志、意气风发的。可是五四落潮期的吕纬甫对待事情的态度却是“敷敷衍衍,模模糊糊”。虽然吕纬甫的思想鲁迅先生是极力批判的,但在这其中也掺杂着鲁迅本身的思想,说是吕纬甫的心态,还不如说是鲁迅自己的想法,故事中的“我”代表着的就是鲁迅的另一种想法。而吕纬甫和“我”的一番对话,实际上代表着鲁迅的两种思想的激烈碰撞!在故事的结尾,鲁迅安排两人分道扬镳,吹着寒风却感觉很爽快,这昭示着鲁迅先生两种思想碰撞后的结果是代表着积极的一面战胜了。
看鲁迅的文章,带给我的感觉总觉得意犹未尽,看完了以后,也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他的文字,他的故事,似乎都在讲述一些很平淡的事,但是在我们看完了他的文字后,总会激发很多我们自己的想法。就像这篇《在酒楼上》,整篇故事平淡的乏味,无非就是吕纬甫的唠叨,但是在看完了整篇文章后,我们很明显的就看出了五四前后革命前辈们的思想变化,吕纬甫也许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着的是当时那个时代许多革命人的想法。
鲁迅的文章,犀利的文字总让我们感觉得像是一把匕首,无情的解剖人们的思想,毫不留情的披露一些腐败的、堕落的、消极的思想。但我佩服的还是鲁迅对自然环境的描写,他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读了很多遍都不会厌倦,在他的笔下,平凡的事物,都会被寄予了特别的意蕴。如《在酒楼上》中的那段:“窗外沙沙的一阵声响,许多积雪从被他压弯了的一枝山茶树上滑下去了,树枝笔挺的伸直,更显出乌油油的肥叶……都赶早回巢来休息了。”这段文字描写的是一幅平凡的冬景图,但在鲁迅的笔下,这雪、这叶、这鸟,似乎都已经超出了他们本身的存在。抒发的感情也是复杂的,在这寒冷的天气里,黄昏将近,小鸟也归巢了,但是自己仍在漂泊,虽然回到了直接的故乡,但仍是是一位过客。周遭的一切也变得陌生。不管在南方,还是在北方,自己都不是归人。这段环境描写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抒发了鲁迅的离乡背井的惆怅之情。
篇10:在酒楼上鲁迅作品读书心得
《在酒楼上》是近代文学家鲁迅创作的短篇小说,最初发表于1924年5月10日的《小说月报》上,后收录在鲁迅的小说集《彷徨》中。
《在酒楼上》以“我”的角度讲述了“我”与吕纬甫的故事。
这里的“我”并不是小说的中心人物,也不只是一个旁观的叙述者,而是参与到故事中的人物。
故事中的“我”和吕纬甫具有许多共同点“我们”曾是一起去城隍庙拔掉神像胡子的新青年;是议会讨论“改革中国”的方法道路而打起来、激情澎湃的青年。
“我们”虽然曾经都拥有激情澎湃的理想,如今却因为革命的失败以及生活的无奈而落入沮丧和彷徨中的中年人。不同的是“我”和吕纬甫同样面对生活的无聊和寂寞,他们的选择却不同。“我”坚持在寂寞和彷徨中前进、反抗,而吕纬甫却选择放弃前进,回归到世俗生活当中。
篇11:在酒楼上鲁迅作品读书心得
起初的时候,他是一位英姿战士,而屡遭挫折之后却一蹶不振,浑浑噩噩地度日,甚至为了糊口而不得不违反自己的意愿去教孩子们《女儿经》之类的东西,他是鲁迅笔下《在酒楼上》笔下的吕纬甫。
鲁迅先生是以吕纬甫的朋友身份出现在文中的,开篇鲁迅先生便写道:‘我从北地向东南旅行,绕道访问了我的家乡,就到了S城’,他忽而想起吕纬甫,先前吕纬甫是一个很有革命热情的青年,他和他的同学曾到城隍庙去拔过神像的胡子,还因为激烈地争论改革中国的方法‘以至于打起来’。
此时的吕纬甫像一株山茶树,从暗绿的密叶里显出十几朵红花来,在雪中明得如火,愤怒且傲慢,如蔑视游人的甘心远游。他是想拯救陷入险地的民族的知识分子,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他是敢于对抗旧习俗但同时又想法过于天真的爱国知识分子的典型代表。
可周遭的乡民将他视为义务,并且村里开始有谣言,说吕纬甫是疯子,否则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谣言猛于虎,在思想保守封建的小乡村,谣言一下子就传遍了,并且越传越夸张。
于是他被谣言压垮了。
当再见吕纬甫时,他的面貌颇有些改变,但一见也就认识,独有行动变得格外迂缓,很不像当年敏捷精悍的吕纬甫。我与鲁迅先生一样,起初很以为奇,接着有些悲伤,特别是他的那番话:‘我在少年时,看见峰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下,即刻飞去了,但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点,便以为这是在很可笑,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饶了一点小圈子。’他讲得很坦诚,以及对于自己的改变的嘲讽,痛心与无奈。
从上可以看出,吕纬甫思想十分清醒,但却浑浑噩噩地度日,并且使自己陷入无力自救的境界。我仿佛感受到鲁迅先生力透纸背想传达的思想—对这种悲剧人生的严峻批评。此时,我想,唯有坚信自己的信仰,才能对得起仅有的一次生命。人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懂得思索以及思考。
吕纬甫又黑又浓的眉毛底下的眼睛也失去了精采,但当他缓缓的四顾的时候,却对废园闪出“我”在学校时代常常射人的光来,大概他是想起了年轻时双方彼此有好感的女孩—阿顺,她想拥有剪绒花,而最后女孩却嫁给他人。
在尴尬的相处气氛中,掌倌送上账来,交给“我”,他也不像初到时候的谦虚了,只是向我看了一眼。读到此处,忽然有一种失望,他已从本质里开始变了,因拮据的日子和现实的考验失去了基本的待客之道,多年的圣贤书的教导早已在这个小动作里而烟消云散,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知识分子,反而像一个无赖。
就像莎士比亚的《雅典的泰门》里所说:金子,只要有一点儿,就可以把黑变成白,丑变成美,错变成对,卑贱变成高贵,懦夫变成勇士,老朽变成朝气勃勃!啊!这个闪闪发光的骗子手。
“我们一同走出店门,他所住的旅馆和我的方向正相反,就在门口分别了。”其实预示着鲁迅先生亦和他走上不同的思想道路,纬甫在他的人生道路中丢失了信仰,但鲁迅仍继续勇往直前。
往更深层面想,他何尝没有反抗过。改变他的,除了金钱,还有拒绝接纳新思想的固执乡民,这些乡民本身是没有错的,只是他们从父辈那里接受了保守的小农思想,而他们的父辈又是从他们的父辈继承这些思想的,而这些思想,只是统治者为了更好加强中央集权,巩固自己的统治所实行的愚民政策罢了。
篇12:在酒楼上鲁迅作品读书心得
今天看了鲁迅的《在酒楼上》对吕纬甫这句话感触良多啊!
他说:“我在少年时,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就以为这实在很可笑,也可怜。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或是少年时,伏案有本小箴言本——《每天进步一点点》,对其中这段倍受感动:成功就是每一个小小的进步积累起来的成果,归纳聪明人的法则,每天进步一点点,让平凡的你变得卓越。
二十年或是三十年以后,再看蜂子或蝇子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呢?
篇13:在酒楼上鲁迅作品读书心得
今天读鲁迅的《在酒楼上》一文,其中一段话让我不禁反思:
“我在少年时,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便以为这实在很可笑,也可怜。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
这一段本身就很巧妙,通过“我”说的话来批判的正是“我”。
鲁迅写这段话本意是讽刺和批判那些原本支持革命,后来在革命受到重重阻力时,便对革命产生动摇,甚至走上和原有旧势力妥协的道路。
读完这段时,我突然想我是不是也如同那蜂子或蝇子一样呢?往往一件事情开始的时候有目标,有想法,也去付诸实际行动了,可遇到挫折或困难时,就迷茫了,悲观了,失望了,最后很容易就放弃了,选择倒退回去,回到一个明知不对的起点。 “很可笑,也可怜”。多深刻,又多刺骨的评语。鲁迅的笔确实是把锋利的刀,是最有力的武器。他直指人心的最深处,他拨开层层云雾,他大声疾呼——别再迷茫!震聋发聩!
如果一个理念,一个方向没有错,就应当始终坚定信心。
看到眼前的困难时,更应该看看长远的发展。
历史或许会倒退,但人的精神不能倒退。
篇14:鲁迅《在酒楼上》读后感1000字
鲁迅《在酒楼上》读后感1000字
读罢鲁迅的《在酒楼上》,心头便不由得多了几分沉重。文章读来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忧伤,压抑,甚至是愤慨.我想这便是鲁迅的味道吧!文字并不华丽,却经得起一遍又一遍的细读.仿若可以感受到鲁迅在风雨中的呐喊,也许这就是文字的力量.《在酒楼上》讲述了“我”回乡后来到昔日常去的小酒楼一石居时,与旧同窗吕纬甫偶遇,听他讲诉人生境遇的一篇小说。内容很简单,却发人深思,给人以震撼。
作为主人公之一的吕纬甫曾是一位有志青年,可谓书生意气,挥斥方酋,他指点着江山,激扬着文字,视万户侯如粪土。他曾慷慨激昂地讨论过民族大业;曾不顾一切地与封建礼教作斗争;曾无畏地冲进城隍庙拔掉神像胡须。然而残酷的现实却让他变得颓唐,以至于绝望,他放弃了立场,失掉了梦想,甘心于以教四书五经度日。这前后鲜明的反差不禁让人感到社会的黑暗。吕维莆说过这么一段话“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飞回来停在原地点。便以为很可爱,也可怜。可不料现在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似乎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命运亦大多如此。你在街头看到一个不起眼的老头,或许他曾和如今的你一样青春无限,满是宏图大志;或许他曾风光无限,万人追捧,却终究马失前蹄,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般消逝了。便如同小狗开心地追逐着自己的尾巴,却不知自己不过是绕了一圈又一圈而已。然而对于那个时代的吕纬甫而言更有一份作为知识分子的悲哀,那是一个吃人的社会,知识分子受着非人的压迫与摧残,他们在矛盾中挣扎,彷徨,进而绝望,失了人格,成为了行尸走肉。这是知识分子的悲哀,更是民族的悲哀。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文中的'“我”。在他眼中“几株老梅竟斗雪开着满树的繁花,仿佛毫不以深冬为意;倒塌的亭子边还有一株山茶树,从晴绿的密叶里显出十几朵红花来,赫赫的在雪中明得如火,愤怒而且傲慢,如蔑视游人的甘心于远行。”想来这花便是“我”吧!更是鲁迅。红花在雪中怒放,开得如火,不正是鲁迅在黑暗中愤怒,高喊。他为吕维莆的改变而心痛,更为无力改变这吃人的社会而无奈。文中有这么一句话“北方固不是我的旧乡,但南来又只能算是一个客子”其中自然有对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感慨,但我认为更加折射出其在改革社会,教化民众的道路上走得形单影只的惨象。南来北往都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但是缺少志同道合的伙伴的鲁迅并没有被现实所打倒,他依旧顽强的走着。正如鲁迅先生自己所说的,“希望是本无所谓又无所谓无的,这条路还是在于你如何去走。”如果你的眼中有希望,那么即使前路再迷茫,心也是光明的,坚定的。自然不会被现实所打倒了。
鲁迅一路走来,一路挫折,但并没有被挫败。他是一个无畏的强者。如今的青年自然不用承受如此,但也面对着很多抉择,诱惑,生活依旧残酷。我们或是如那鹅软石锋芒尽失,只会圆滑处世,抑或是坚持自我,无畏世俗种种。这都取决于我们自己罢了。
篇15:鲁迅《在酒楼上》的读后感800字
鲁迅《在酒楼上》的读后感800字
吕纬甫,一个革命年代的知识分子,起初曾以战士的英姿现身的他,在屡遭挫折后终变得一蹶不振。从鲁迅先生的笔下,不难看出,既有对吕纬甫的命运遭遇寄予深深的同情,同时又批评了他对待现实的消极情绪。吕纬甫的人生就像是蜜蜂和苍蝇一样,被惊吓的一下子立即飞去,但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到了原点,这样的悲剧人生,不仅让我读出了他的可悲,更是读出了他的可怜。他的悲剧,是一个向往革命的知识分子在无路可走的境遇中销蚀了自己的灵魂的悲剧。曾经的他意气风发,拥有青春的活力与革命的热情,和他的同学们到城隍庙去拔神像的胡子,还因为激烈地争论改革中国的方法“以至于打起来”;曾经他也满怀信心地和封建礼教做斗争;曾经他也慷慨激昂地讨论着国家大事;曾经他也对“保守派”的停滞不前而大为耻笑。但他所做的一切并未使社会有所改变,让人们的思想解放。在异常顽固、异常强大的封建势力面前,吕纬甫终没能经受住失败的考验,终究他是灰心丧气了,他不再与封建势力继续抗争,而变得十分颓唐、十分消沉,破罐子破摔,再也不去努力改变什么。他的人生从此变得落魄,就像是蜜蜂和苍蝇的飞行一样,又回到了原点,着实是讽刺啊!“哀莫大于心死”,而吕纬甫却已是对生活“心死”之人,背弃了自己追求的高尚人生境界,变得苟且偷生了,每天浑浑噩噩地过着,如一个失去灵魂的傀儡,他甚至能为了活下去而违反自己的'意愿去教孩子们学充满了封建毒素的《女儿经》之类的东西。“他们的老子要他们读这些,我是别人,无乎不可的。这些无聊的事算什么?只要随随便便……”这句话无疑突显了吕纬甫的无奈与可悲。
吕纬甫虽然浑浑噩噩地度日而无力自拔,然而思想却是十分清醒的。他对自己所去的路和自己的现状认识的是相当透彻的,以至于他在精神上给他以沉重打击,他变得自责,更是觉得自己没用,他清醒的看着自己由勇敢、聪慧的年轻人变成了神色颓败的中年人,他比谁都明白却只能放任其这样,但他的人生的悲剧色彩又增加了一层。
“以后?—我不知道,你看我们那时预想的事可有一件如意?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连明天怎样也不知道,连后一分……”说的很坦诚,却也很无奈、很痛心,吕纬甫就这样亲眼看着自己的命运走向了悲剧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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